虛構故事,第一人稱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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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最近的一個訪問裡面談起的事情,在前幾天出版了新的書之後,R雜誌為了報導新書,請了某個記者來訪問我,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只是覺得必須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所以我說了香取小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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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會覺得我現在跟你說的這件事,是在浪費你的時間,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先聽聽這件事情,等我說完之後,我會在好好跟你聊聊新出版的小說的故事,在訪談前我對著雜誌的記者先那樣說了,對方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沒什麼經驗的毛小孩,至少對我來說她給我的感覺是那樣。
在我提出要求之後,對方也沒有拒絕我只是點點頭,按下了錄音筆的錄音鍵,同時準備好紙筆些微發抖的左手握住紫色的筆桿,我很慢的跟他說了不要緊張,然後看著窗外說了。
『我希望你不要放棄寫小說。』
是距離現在三年前的事情了吧?是她那樣對我說的,情況、地點、天氣,所有的一切我竟然都還記的清楚,說真的連自己也非常的意外。
不知道該怎麼說起,我想,就先從相遇的過程中開始談起吧?我跟她是在城市裡相遇的,起初會相遇是因為參加了小說比賽得到金獎的緣故,為了出版小說而認識的,她是負責我小說出版的編輯,如果形容起來的話,她就像是我沒有血緣的親人那樣的有親切感。
或許是因為我們恰好是同一個村子的人,在大城市裡面我們也特別照顧彼此的關係吧?恩,那股親切感應該是從這裡而來的。
你說她的名字是嗎?噢,這件事啊──說真的,你應該不相信,因為遺忘與自己要好的人的名字是一件很愚蠢而且不太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但我真的記不住了,只知道她姓香取,但當時我好像是稱呼她的名子叫她X姊吧?抱歉我是真的不記得。
那時候的我,實際上是踩在選擇線上的人,踩在選擇線上的原因嗎?恩──因為我不知道要不要再繼續下去,沒錯,關於寫小說這件事情。
創作的路上,並不會一直都是平穩的,六年前我因為得了金獎出道,但從那之後出的書銷售卻一直都不好,年紀上也接近三十歲,我覺得不得不做出選擇,當時的我並沒有住在都市裏面,因為書的銷售狀況我不得不回到老家生活,稿子也都是用郵寄的方式寄給出版社,不少稿子會像丟入海中一樣沒有回音,但偶爾會有幾件被出版社接受而出版,但那些書都是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書,所以就先別談那些了。
我個人也不是那種非寫小說維生的人,所以在村子裡另外找了一份打工的工作,做久了也就順手了吧?漸漸的我也沒有再寄稿子到出版社,她應該是察覺到了我打算放棄寫作的心情,在某個我沒有預警的周末她約了我見面。
知道我的狀況,香取小姐特地回到了村子,離城市至少得做的半天以上的車程,說了村子名字你也不知道的,我說說村子裡的狀況你就懂了拉,我們的村子裡人口非常稀少地又大,開發的非常緩慢,每一戶人家與領一戶至少都間隔了10分鐘以上的車程,一家便利商店也沒有,也沒有能夠讓孩子玩耍的公園,上學的時候也必須騎上一小時的自行車道隔壁的鎮上。
在那個什麼都沒有的村子裡,唯一好好坐下來說話的,就是在村子邊緣那條隔開我們村與隔壁鎮的R溪河堤上,那句話就是在河堤上香取小姐說的。
真的不是我誇張,但那時候得我哭了,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我也很難形容,原本以為我已經接受了我沒有才能這件事情,但原來內心深處的我不是這樣想的,應該是某個東西被喚醒了吧?我決定再試試看,把村子裡的打工辭掉,繼續埋頭寫小說,後來成功出版成為暢銷的作品,也是因為那部作品成名的。
對方一邊聽我說,偶爾喝著咖啡,偶爾提筆書寫,對了對了,她跟你一樣是左撇子,只是我沒機會感謝她,跟香取小姐見面後,我把稿子寄到出版社去,我才知道香取小姐離職了,不知不覺中也換了編輯,那時候的我啊──還無理取鬧的告訴出版社,編輯非香取小姐不可,但當時他們也只是告訴我他們聯繫不上她,我也嘗試跟她連絡,但總之沒有跟她連絡上。
好了,你應該覺得無聊了吧?我們來說說書的事情吧?你問我我村子的名字嗎?說了你也不知道吧?因為他真的很偏僻,非知道不可?你真是奇怪,那就告訴你吧?村子的名字叫做Y村。
你啊,恩,你啊,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的是後我就聯想到香取小姐,真的,雖然你們一點都不像。
*
我出生的鎮上,是個不怎麼熱鬧的鎮,鎮上被一條溪給包圍,通往城市的路只有北邊的公路,跟南邊的鐵路,但少說到市區的時間至少也需要半天以上,鎮上雖然不熱鬧,但住起來還算舒適,有一所學校,因為人少所以小學、國中、高中都是在同一所學校設立,偶爾會有隔壁村子的孩子過來上小學,有一個公園與幾家相隔非常遠的便利商店。
因為那裡真的很偏僻,說真的放學之後沒什麼樂趣,所以我們會在沿著溪建造起來的河堤下玩耍,鎮上的大人常常因為那樣而斥責我們,原因應該是因為妖怪村落的關係吧?
會那樣稱呼那村子不是因村子裡真的有妖怪,而是聽說,偶爾在起霧的清晨在河堤上向著對面的村子看,有時候就會看到一個由霧搭建起來的橋,橋會通往對面的村子,但實際上沒人知道橋的對面有什麼,只是謠傳如果走了上去就回不了這個世界上了,所以才會有妖怪村落的謠言。
還是孩子的我們,並不覺得那是真的,真的遇見了的話,不要上橋就好了不是嗎?我們那樣反駁大人的時候,只是又被狠狠的斥責了一頓。
所以那時候在訪問的時候,聽到黑川先生說了香取小姐的事情,我心裡其實非常的驚訝,不斷的跟黑川先生確認了村子的名字,在他談起書的時候,我還是一直在想香取小姐的事情,反正我有錄音麻,訪談的稿子我想是沒問題的。
結束訪談之後,我幾乎是用飛的衝出咖啡店,黑川先生一定覺得我很沒禮貌,但是我有一個非確認不可的事情,所以打電話回老家,向老爸問起了那座橋的事情。
預料之中又被老爸訓了一頓,被訓也是正常的,因為在發生某件事情之後,我們家就有了不成文的規定,誰都不能在談起那座橋的事情。
那件事嗎?是在我已經離開家在外地上大學的時候發生的,我的弟弟突然失蹤,後來屍體在河邊被發現了,當時我們家的經濟情況不是很好,不可思議的是在弟弟過世之後,家裡的經濟狀況卻好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能夠高興,因為除了經濟狀況好起來之後,家裡也發生了怪事,我的母親漸漸地失去了對弟弟的記憶,在記憶全部失去之後就過世了。
在那之後,我便常常留意鎮上裡的狀況,才知道原來鎮上意外身亡的人比起其他鎮或都市來說,死亡人數多了許多,而且屍體都在河堤旁或是溪裡面被發現。
所以在黑川先生說了他記不起香取小姐名字得時候,我特別的在意,老爸並沒有給我太多情報,只是罵了我一些髒話之後跟我說,他其實悶了很久沒有說出口,他覺得弟弟是上了那座橋了,因為他曾經看過那座橋的樣子,這是他從沒告訴過我的事情。
每個人看到的橋的情況都不一樣,有的特別模糊,有的特別清楚,老爸告訴我,他看到的橋是像雲一樣,不能踩上去的橋,而隔壁的鄰居大叔也有看過橋的樣子,他看到的是堅硬的木橋,當初他本來想要踏上去,但是被清晨晨跑的老爸叫住,回神之後橋就消失了。
『是老爸救了隔壁大叔的命喔!』老爸炫耀似的跟我說,但是後來隔壁大叔因為缺錢把手邊的農地給賣了,雖然不算富裕,但至少還能過得去,接著老爸又碎念了一些廢話,所以決定先結束他的通話,抱歉了老爸,改天會回去跟你賠罪的。
翻找電話簿,我撥打了另一個號碼,是高中時期的好朋友,後來大學一起到外地念了同一所大學,就先叫他A吧,他是個姓像陽光一樣溫暖的人,不論什麼時候我們幾乎都在一起。
「A問你,你知道老家鎮上那座霧橋的傳說嗎?」好像正在吃飯,電話對面發出正在吸拉麵的聲音。
「怎麼?不就是大人都叫我們離那條溪遠一點嗎?」
「對啊,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阿,怎麼會不知道?我姊姊也因為上了橋過世了阿。」
「不是吧?你不是說你姊姊是車禍過世的。」
「我怕你會想起你弟弟的事情,我就騙你了阿,你幹嘛?幹嘛沒頭沒腦的問起那座橋的事情?」
「媽的,難怪你之前突然回老家,是在調查橋的事情嗎?」
「額──可以這麼說。」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就是──別上橋阿,那座橋會帶來幸福,也會帶來不幸,你必須要犧牲什麼,才能換得什麼,一樣的道理。」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鬼扯什麼「A你可以用人話在說一次嗎?」
「你很真沒禮貌耶,求人是那種語氣嗎?」聽見他移動的聲音,然後是開瓶的聲音應該是啤酒A最愛在吃飯的時候配上一瓶啤酒「用我姊姊的事情推測的阿,阿──這麼說來跟你今天訪問的黑川有關聯呢。」
「什麼意思?」
「我姊姊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完成了黑川先生的心願阿。」這話我是聽了滿頭霧水,雖然我推測香取小姐是上了那座橋沒錯,但那跟A又有什麼關係。
「A你不是姓松村嗎?」
「我舊姓是香取阿,現在是跟我媽的姓氏。」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閉嘴了,不管對方跟我說了什麼,我都沒再回應,最後應該也是被他罵了幾句髒話之後,我被掛電話了。
我想,香取小姐是為了實現黑川先生的夢想上橋的吧,而黑川先生會漸漸忘記香取小姐,等到全部忘記之後,就會像弟弟一樣的下場吧,雖然那跟我沒什麼關係,但我還是難過了,我相信是人的話都會有這種情緒的,即便那個人只有跟你有過片面之緣。
橋會實現你的願望,也會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那麼,對弟弟而言最重要的是媽媽,對香取小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黑川先生了吧。
所以我開始想,我能為黑川先生做什麼?我又能為香取小姐做什麼?
事隔一周之後,我又打電話給松村,他對於上次那通電話又念了我一下「說,你要幹嘛。」
「你姊姊,下葬的位子可以告訴我嗎?」
應該是早就猜到我要做什麼了,松村很爽快的把地點告訴了我,也告訴了我一些香取小姐的事情,事後我做了些調查,原來香取小姐跟黑川先生只差了兩歲,當時念的也都是我們鎮上的學校,只是有年級差兩人當時可能互不認識。
至於我完全沒發現香取小姐的事情,則是因為松村跟香取小姐差了十二歲,在他母親懷他的時候,就已經離婚了,只知道他有個姊姊,但他實在是很少提起,也不常說他家的私事,而我認為給予朋友私人空間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沒說起的事情我也不會過問。
之後我透過雜誌社向上司死纏爛打的說有些事情沒有好好向黑川先生問清楚,請他們給我聯絡方式,他們用了結屎的臉給了我黑川先生的地址,雖然很唐突,但我直接向公司請了假跟黑川先生聯繫上之後就登門拜訪。
我一定是個沒禮貌又超級混帳的毛小孩吧,至少我覺得他這麼想,我沒有把橋的事情告訴黑川先生,只是把香取小姐過世的事情告訴他,就像松村告訴我的,我告訴黑川先生香取小姐是因為車禍死亡的,同時我把地址給了他。
「香取小姐的名字,叫做杏。」說出口的時候,彷彿是時間與空氣流動的流通感都停止似的,黑川先生再沉默了幾個時針轉圈的時間之後留下了眼淚。
「我會去拜訪她的,謝謝你。」
之後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訪談完之後都在搞這種鳥事,我在截稿時間沒能把文章交給出版社,當場被上司念個半死連工作也丟了,但是我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隔年,黑川先生引退了,寫了最後一本小說,是他的小說系列裡面沒出現過的愛情小說,雖然並沒有明指,但我想他說的是他與香取小姐的故事吧,當然小說的銷售也非常得不錯,松村看了之後立刻變成黑川先生的腦粉,三不五時就拿小說的事情來煩我,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麼讓我覺得很煩燥。
而我後來丟了工作之後,好不容易找到了出版社的工作,因為稿子延遲繳交導致當期雜誌開天窗是很嚴重的事情,事後我面試了很多加出版社都因為這件事情拒絕用我,最後終於接到K出版社的面試邀請,也很順利地進去了。
然後在工作一段時間才知道,原來是當時黑川先生當時想要感謝我,打了電話到出版社來找我,發現我被炒魷魚之後,為我寫了推薦信。
說真的,我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正確的事情,老爸告訴我,最近清晨或黃昏的時候河堤上有個怪男子在那邊坐著好像在等什麼一樣,我猜那應該是黑川先生吧。
或許他是在等待橋的出現,也或許他是在河堤上注視著那條溪,希望能夠看見香取小姐的樣子吧,誰知道呢,至於最後黑川先生是不是像我弟弟一樣呢?我並沒有去追蹤這件事情,因為不管結果是什麼,我都想要去相信他會是最好的結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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